当兵琐忆——我的芳华.
2018-08-17 20:2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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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3月我应征入伍了。当时初中毕业,参加文化大革命已经两年。这是我从家庭和学校走向社会的第一步,虽已经过去了五十年,但好多事情还是历历在目。

告别亲人.

文革中解放军威信很高,参军是件很荣耀、也很不容易的事。体检和政审都通过了,因名额有限,第一批入伍通知没有我。母亲找到学校负责征兵工作的姚老师说情,竟给我补上了。这里要说明的是,那时候的“说情”就是说明情况,不兴送礼的。

虽然母亲极力支持我参军,但临别时还是舍不得。到区武装部集合的那天,我怕她哭不想让她送。但她非去不可,带着外婆一直笑着把我送到江汉公园。父亲后来告诉我,回家之后母亲还是痛哭了一场!那时我还不满十八岁,第一次离家千里之外。

我参军父亲是放心的,但临别时他还是拜托我校同时参军的一位高中同学关照我一点。父亲解放前读过一些书,后来做过多年的文职工作。临别前他送我一本武汉体育学院编辑的《鲁迅文摘》,这本小册子饱含着他对我的冀望,我至今仍把它珍藏着。

送我到区里的还有三位同学,其中一位送我一只盒底带齿的肥皂盒,很实用的。当兵三年,和这位同学鸿雁传书从未间断。母亲嫌我给家里写信少了,总是要他催我。当年年底他们也响应毛主席号召下放到新洲,后来分别被抽到大冶、军山和襄樊工作。

训练与执勤.

三个月的新兵训练时间不算长,但一切都是那么新鲜,时隔半个世纪仍记忆犹新。

因爆发文革1967年未招新兵,老兵也未退伍,所以我们一到部队就受到热烈欢迎。首长和老兵们对我们非常热情、十分关照,连长亲自到旅顺火车站接我们,那座绿色调的欧式老车站现在已停止营运,作为历史文物陈列在白玉山下,但它却深深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新兵训练以队列、出操为主,毛主席著作和各项军事条例是学习的必修课。整理内务和紧急集合从生活的难题也逐渐变成了家常便饭。射击、投弹那是在编列到连队班排后的事。正式训练前由值星排长报告整队情况,首长下达训练任务时,一声“科目”,全体立正。

新兵训练结束时部队开了一个联欢会,来自湖北、吉林的战友分别献上各自的拿手好戏。我们几个武汉兵凑了一台革命样板戏《沙家浜》的选段——智斗。部队没有女兵,长得眉清目秀的刘沛文充当阿庆嫂,高个子张华饰刁德一,我演胡传魁,由此落下了这三个绰号。

我们营不时被基地司令部抽人去执勤。有一次在基地二场地招待地方领导慰问演出,我们被派去维护会场秩序,领导事先交代了场内禁止抽烟等事项。开演前,我见前排有人抽烟,便上前制止,带队的领导连忙制止我:这是某某领导!我不解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走开。

施工与战备.

我们部队的主业是通信,主要任务是施工布线和运行维护。除了一年一度一次实弹射击,大部分时间是和电缆盘和施工工具打交道。挖电缆沟、放线是我们每年必有的任务。开工时,沿线每隔一米左右放一人,抡起十字镐就开挖,遇到大块的石头就打炮眼炸掉它。

平时伙食标准是每天0.4318元(后改为0.45元),上岛施工为0.80元,海上施工则是1.20元。伙食虽好,遇到风浪可受不了!每到出海施工,连里就会抽调不晕船的战士协同舰上炊事班做饭,舰上领导带着人敲锣打鼓送饭到人,说是不吃到吐黄水会有生命危险!

服役期间我上岛、出海施工各一次。在獐子岛施工,由于缺少新鲜菜,就先吃几顿咸菜,再吃一餐罐头。出海的那次是到上海接海底电缆,恰好舅舅家也在上海。战友李新元和我打伙把每天发的水果节省一半,足足攒了一旅行袋,带到舅舅家时外婆高兴得笑眯了眼!

1969年中苏边界爆发局部战争,时任国防部长林彪发出了“一号命令”。舰艇部队疏散到渔村,我们也疏散到农村。白天战备施工,晚上抱枪和衣睡觉,很是紧张了一阵子。后来听讲用团讲演得知,从珍宝岛缴获的那辆苏军T62坦克,我部防救大队有三人立了功。

三支两军.

毛主席在文革初期就发出了“人民解放军应该支持左派广大群众”的指示,后来又赋予军队支农、支工、军管、军训等项任务。人民解放军“三支两军”维护了社会生产、生活秩序,对稳定局势起到了积极作用。我在部队期间也参加过支农和支左的任务。

入伍后的第一次拉练就是到郊区的黄泥川大队支农。一天凌晨,紧急集合号一响,我们打起背包就出发。翻过营房背后的鸡冠山,再沿着旅大南路走到黄泥川,午餐后便开始干活。辽东半岛以山地为主,我们在坡底的井里打水,挑到坡地上去浇红薯(当地叫地瓜)。

这是一次刻骨铭心的锻炼。我个子不高、身体也单薄。挑了两趟就累得不行,虽然咬牙坚持着,心里却盼着早点休息。汗水浸透了军帽,海风一吹帽檐结了一圈白霜。一位大嫂见状指着我喊道:这个战士不行了!排长才派人把我换了下来,心里真感谢那位大嫂!

更难忘的是被派到当地一所小学支左。那时学校领导都靠边站了,教工分成两大派三个组织,互不买账。刘排长和我两人接管了学校的工作。排长负责各派群众的大联合,其余的杂事归我:有教师请假要安排代课,到教师家家访,还要在学生毕业典礼大会上发言。

第一次在上千人(三届毕业生和家长)的大会上讲话,心里很紧张。讲话稿写到后半夜,第二天硬着头皮上台念。事后一位军嫂教师夸我:你胆儿真大!退伍后的40多年里,我曾三次回旅顺,除了探访老部队、旧营房,就是看望那些曾鼓励和帮助我成长的老师们!

五七小组

1968年年底,毛主席发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号召,部队一时也发出“穿军装的知识青年也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呼声。我们几个武汉兵先后被派到部队的“五七小组”(即副业组)去干农活,没去“五七小组”的,也都下过炊事班或营口的盘锦农场。

根据毛主席的“五七指示”,我们营在王家沟村开了一片荒地,种些蔬菜杂粮贴补伙食。五七小组就是专司此职的一个班,我从那所小学撤回不久就去了这个班。王家沟村和部队营房隔着一座山,位于鸡冠山东面、龙塘水库北沿,从部队去那里步行约需40分钟。

时值春荒,饲料不足,需要放夜牛,这个任务就交给了不会干地里活儿的我。一位从吉林扶余农村入伍的战友负责驾辕犁地,下午五、六点钟他把两头干活的牛和一头小牛外加一头车水的驴共四头牲口交给我,让我赶着它们去吃夜草,临走时嘱我要放到十点钟。

天黑了,沟里伸手不见五指,身边只有地里的虫鸣和牲口的啃草声。仰望星空,我手握石块、引吭高歌,为自己壮胆。约莫九点钟,驻地方向一道手电光晃了过来,江苏常熟籍的朱班长大声叫着我的名字,走到跟前说: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原来是那位战友涮我的。

当时五七小组里有三个武汉兵,我们常常到水库去游泳。文克胜不但水性好还会徒手抓鱼。一天中午抓了几条鱼回来,朱班长训斥他无组织无纪律,接着又笑道:鱼还是要吃的!那年7月渤海湾地震,午休的战友从炕上越窗跳出,我们几个在水库一点感觉都没有。

第二故乡.

旅顺是我人生的第二故乡,1971年退伍后的四十多年里我曾三次回访她。

第一次是1989年暑假期间,代表武汉供电技校参加全国电力系统中专技校工作会议。会议地点在大连电校,其间我请了一天假,前往旅顺看望老部队、老战友;第二次是2016年7月到东三省旅游,专门到旅顺住了两天,拜望学校的老师;第三次就是今年的四月。

筹备了半年的参军50周年回访之旅,终于在4月20日成行。此行见到了从河南赶来的张营长和从沈阳来的温连长,见到了留队后转业在大连的老战友。欢迎宴会在大连棒槌岛宾馆,大家一见面就热烈拥抱、共诉衷肠;告别宴会上互道珍重、三唱《送战友》!

分别前,大家相约参军60周年再相聚。80岁的老连长郑重其事地说:没有我的命令,一个都不许走!此前,我们武汉的战友已经去世了三位,其中有我最亲近的战友刘沛文。我们同时参军、又同年退伍,离队前在他的带动下我们一同在营区种下了一排女贞子。

在人民解放军这所大熔炉里,我熔炼了思想、锤炼了意志、锻炼了体魄,让我能够顽强地走过曲折不易的人生道路,闯过了生活中的一道道难关。故此,我这辈子都留念部队、感恩首长,怀恋战友和老师们,铭记我们之间的战斗友谊、励志奋发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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